竹马之交
1.
我是吴世勋。
生在福建，长在福建。
朴灿烈是我竹马。
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哥。
真的是同一条裤子，我们俩穷。
我还小的时候，朴灿烈总对我说：“等你长大了，我带你去海峡的 那边去找你妈妈。”
长大是什么概念？十六岁？十八岁？ 还是等我成家了？立业了？
我不知道。
2.
还很小的时候，村里的老人就在说， 我的爸爸出海打渔遇到了大风浪，没 能再回来了。我的妈妈受不了打击就出海找我爸爸去了。
村里的大妈大婶说他们老人家骗小孩。明明我妈就此跟了一个有钱人走了。
去哪儿了？
台湾呗。
台湾就在海的那边是吗？
嗯，那是个有钱的地方。
每次他们在说的时候朴灿烈都会捂住我的耳朵 “别听。她们都骗小孩的。你的妈妈去台湾打工养家呢！她走的时候还让我照顾好你呢，会回来的，我还等着她回来了给我发工资。”
“啊？你对我那么好都是因为有工资啊？”
“嘿嘿嘿……也不全是。”
“那我的爸爸呢？没能再回来了吗？”
“才不是呢！你的爸爸被海怪抓去了，孙悟空会帮你救爸爸的，也会回来的。”
“那你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？”
“噢。他们那是抛下我走了。真不回来了。”
……
3.
2000年。
我六岁那年。
我们俩进了福利院。
我还在玩着泥巴的时候朴灿烈已经上学了。
他功课很好总有奖学金拿。
他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我带小零食。
我问他我妈给他多少钱工资，他一愣，笑嘻嘻地说，很多啊，你妈赚了大钱，给我的工资够你花一辈子。
然后我就开始吵着让他帮我买这个买那个了。
那时喜欢钢铁侠，嚷着要他给我买的时候，他摸着我的头说，等等，再等等，等你上小学了，我给你当开学礼物。
完了以后我就特别期待上小学。
第二天放学后，他开始打散工了，他说要存够老婆本。
“你要娶老婆啊？”
“那不然和你这样过一辈子啊？”
“不行吗？”
“嗯……其实也可以。”
4.
我上小学了，他真的给我买了个钢铁侠。价值不菲的钢铁侠。
他不打散工了，回到福利院他就督促我学习，守着我写作业，他说，你功课要很好很好你妈妈才会提前回来看你呀，台湾有很多钢铁侠，她会买回来奖励你的。
一年级，我拿了很多个小红花。
二年级，我拿了很多个小奖状。
三年级，我仍然各科都是满分。
我问朴灿烈，我妈到现在都不回来啊？
他说，你的成绩单我都寄去给你妈啦，她看到后就会抓紧时间回来了，你再等等，她要处理完她的事。
我等。
5.
上初一的时候我已经懂事很多了。
我知道可能这辈子我都看不见我妈了，她可能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了， 就算我过海峡去找她了，和她擦肩而过了，她可能也认不得我。
管她呢，我也认不得她，这么多年了，我不是照样过来了。要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，那朴灿烈就是我妈，他把我当宝哩！
朴灿烈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。
他中考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。
这就意味着他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了。
这就意味着他要和我分开了。
院长很开心，离开福利院那天往朴灿烈手里塞了一沓钱，没几张，但是朴灿烈又偷偷给了我几张，临走时院里放了鞭炮，噼里啪啦地，其它小孩也都特别开心，我开心不起来，看着朴灿烈的车渐行渐远，泪湿了眼底。
“你要乖乖的别淘气。我月末就会回来了。”
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了。
车子在半山腰翻了。
我哭着下崖找了一遍一遍又一遍，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就证明他还有可能存活对吧。
可是我找到了他带血的鞋，好几年没有换过的旧书包，我抱着那些歇里斯底地哭了出声，崖下的回音很大，我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回荡。
那一年我不知道怎么过的。
6.
18岁的时候，院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番话，就是说我大了，要自己出去闯世界了，福利院不能再留我了之类的话。
我看着院长，想起朴灿烈第一次带我来福利院时院长的样子，十几年过去了，岁月在院长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。
我想起朴灿烈对我说，勋啊，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。
离开福利院时，我看着遗落在房间角落已经布满灰尘的钢铁侠，泪如雨 下。
我没有出去闯，我留在村子里帮人做事，耕地、挑担、杀猪，我什么都做。
突然有一天，一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女人来村子了，她说来找吴世勋的，她一上来就抱着我哭，说是妈妈对不起你，你都这么大了啊。
原来是我的妈妈。
她说她要带我去台湾过好日子，她不会再让我受苦了。
我什么都没带就跟她走了。
在那辆很漂亮的车开到半山腰的时候，我把后座的门打开了，纵身一跃，我听到了女人刺耳的尖叫。
我和朴灿烈，又在一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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